生活不外如是: [中國] 坐火車喀蹬喀蹬殺到漠河

真沒想到這輩子有機會來到中國的最北。

一個多月前 Pomelo 約我一起去漠河旅遊的時候，我還覺得會不會太衝了，不如飛哈爾濱逛逛就好了，可是他說了一句：「要趁年輕的時候跑一些平常到不了的地方，大城市你以後機票買了就可以去了。」也許是這樣吧，於是兩個人開始上網收集資料，機票、火車、訂房、找地陪等等，向公司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之後，只帶了一個簡單的背包，就開始了這一趟特別的「找北」之旅。

漠河對外的交通是鐵路 (2008 年底漠河機場已啟用)，從哈爾濱出發至漠河約 1200 公里，需 20 個半小時，一天只有一班。沒有買到臥鋪，兩個人苦坐了快一天，印象深刻。在半睡半醒之間，偶爾朝窗外欣賞那沒有邊際的黑土地和草原，久久才有人跡。餐車長看我倆已經坐了一整個晚上，過來跟我們聊天，問我們是到哪的，我倆就以假廈門人的身份和他聊了幾句，不過在後來的旅途中他又問了兩次我倆是到哪下車的...，看來他都是用這句和人搭訕的。

隔天的傍晚六點半，火車終於緩緩的駛入終點站，還沒來的及舒展一下筯骨，來接我們的周司機就打來問我們到了沒。出了車站，上了司機的綠色迷你小車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 88 公里外的北極村：中國最北的村落。

北極村面積 16 平方公里，人口 2806 人，位於北緯 53 度 (與英國曼徹斯特同緯度，但冬天冷得多)。路上司機很盡責的介紹了一些漠河的人文歷史，他說在 1987 年時，漠河發生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森林大火，那場大火燒掉了大興安嶺的五分之一、101 萬公頃森林受害、5 萬多人受災、211 人喪生，怪不得道路兩旁全是防火標語，提醒著人們 20 年前的那場火劫。

除此之外，周司機還描述了他和朋友以前如何獵了一隻黑瞎子 (黑熊) 的事蹟，以及有一回他的車子壞在冰封的河面上，蘇俄的駐防軍人 (周司機稱其為「老毛子」) 跑來跟他要菸的往事，讓我聽得出神。抵達北極村後，住在「村口第一家」旅店，八點多天還是亮著的，但折騰了一整天，早早便去休息了，隔天五點半就要起床。

「北極村風景旅游區」是在 1997 年時由漠河縣政府所開僻的，是中國最北的旅遊景區，依山傍水、濃厚的鄉土氣息、廣大無垠的森林、豐富的自然生態體系，令人因工作而造成的疲憊感一掃而空。村裡有許多原始的木刻楞房子，所謂木刻楞房子是周圍的牆全是用圓圓的松木疊起來，裡外再抹上泥巴，是這裡特有的典型民房。北極村以北極光和極昼現象聞名於世。每當夏至前後，一天幾乎都是白昼，各地湧來大批的遊客觀賞這一年一度的自然景觀，然而特別吸引人們的卻是那神秘的北極光。極光不一定在夏至時出現，但夏至是觀察極光的最佳時機，我問周司機有沒有看過極光，他說他很久很久以前有看過一次，但當時並不知道那就是極光，天上綠綠的，還以為蘇俄在銷毀核子武器。

清晨六點街上沒什麼人，只看到幾個駐防的軍人，來到廣場上，見到了那一塊寫著「神州北極」的石頭，這標誌與海南三亞的「天涯海角」齊名。廣場的後方，便是鼎鼎大名、波瀾壯闊的黑龍江了。黑龍江是中國第三大河、第一大界江，全長 4000 多公里；加上這條蜿蜒在我眼前的黑龍江，東北的三大名江 (黑龍、松花、鴨綠) 都留有我的足跡了。

江上有家水上餐廳，旁邊停靠了許多小艇，周司機告訴我們可以去溯黑龍江的源頭，來回需要 4 個鐘頭，不過看看手錶，才早上 7 點，便敲了敲餐廳的門，把船老大叫醒，經過 Pomelo 協調，兩個人 650 RMB 開船，雖然已經六月了，但清晨江面上的寒風還是讓穿了 3 件衣服的我感到寒冷，這裡是中國最冷的地方，冬天極端最低氣溫曾達零下 52.3 度，九月份就會開始下雪，一想到就令我這個生長在亞熱帶的人頭皮發麻，想當初我在零下 20 度的瀋陽待了 8 個小時後，回去就大病了兩個星期，我想我心理上和身體上都還沒準備好去體驗這種極度的嚴寒。

右岸即是俄羅斯的領土。

小艇逆江緩緩而上，沿途盡是最原始的自然風光，令人心曠神怡，中俄兩國以黑龍江中心為界，江北即為俄羅斯的領土，途中還經過一個俄羅斯小村莊，看見一群金髮的俄國人正把一艘壞了的小艇往岸上拖，不會俄文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跟他們打招呼，於是岸上的人和江上的我們便這樣傻傻的相望著。

突然間，小艇突然來了個 180 度的大迴旋，還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，突然見到一隻狍子在渡江，狍，音同「袍」，屬於一種鹿科的動物，是東北林區最常見的野生動物之一，狍子這玩意兒平常在陸地上，速度之快，要抓到它還真不容易，但是它在渡江的時候速度很慢，才有機會被抓到。原來船老大是想把它抓上船。

當小艇駛近狍子的時候，船老大叫我把它抓起來，哇勒！我可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生物，又不知道它咬不咬人，要抓它你還是自己動手吧，況且我心地善良，怎麼會隨便欺負可愛的小動物呢？船老大見我猶豫沒伸手，只見他一手操控著船的方向，一手就把狍子給撈上小艇了，那一隻起碼有十幾公斤阿，看來這位叔叔平常應該是有練過的，只見他迅速的把被逮住的狍子綁起，便若無其事的繼續往源頭前進。

無獨有隅，在回程時又被視力超好的船老大發現了另一隻正要渡河的狍子，只是這隻孢子比較聰明，看到小艇經過便站在岸上遲遲不肯下水，船老大故意慢慢的駛遠，在來個回馬槍調頭行駛，為了抓這隻狍子，我們已經技術上侵入了俄國的領土，看來此行船老大收穫頗豐，不光是賺了我們的錢，還有兩三千塊的外快，他一時高興，還說要少收我們 100 塊。

我們問他抓這玩意兒可以幹嘛，難道是好吃嗎？他說不好吃，但總有遊客想嘗嘗山裡的野味。不過後來 Pomelo 回去時套了一下周司機的話，司機說狍子肉質細嫩鮮美，狍皮還可作成多種皮製品，如皮靴、皮帽等，是經濟價值很高的獸類，怪不得下了禁令也沒用，當地人還是照抓不誤，光一隻就可賣一千多塊人民幣。

船行了快兩個鐘頭後，終於見到江面上分成左右兩條支流，這裡便是黑龍江的源頭了！左邊支流是源自內蒙的額爾古納河，右邊支流是源自蒙古人民共和國肯特山麓的石勒喀河，船老大把小艇靠了岸，讓我倆能拍幾張相片留底存證。

返航途中，船老大帶我們去參觀一個江邊的邊境小村莊：洛古河村。整個村落只有 49 戶人家，共 163 人，村裡有唯一一所學校：洛古河村小學，全校只有 9 位學生、2 位老師、1 間教室，當我們打開教室的門進去參觀時，在上課中的小朋友全都站了起來，齊聲說：「客~~ 人~~ 好~~」，真是有禮貌，看來平常校長和副校長調教有方，不過不知道他們怎麼分年級上課的，老師也必須是全才，每科都要教。學校的招牌才剛製作完成，沒來的及掛上，後來和全校師生加上招牌合照了一張。

往村內走去，一個個古樸典雅的鄉村小房舍映入眼簾，村民養了很多狗，但這些狗看到我倆陌生人出現，全都逃回屋子裡不敢出來，大概是這裡沒什麼為非做歹的人，也不需要訓練狗看家了。走進一家民宿打聽一下價錢，一個床位一晚 20 RMB，要不是今晚就要離開漠河，還滿想在那樣令人置身世外的小村莊住上一晚，當一天道道地地的鄉下人。

在另外一處新建的廣場上，發現了有一個象形文字「北」的雕像，一開始還真沒看懂，後來發揮了一下想像力才領悟到。距離人潮眾多的夏至還有一段時間，所以整個旅程的品質都還算令人滿意。回到了北極村之後，周司機載我倆去參觀最北的哨所、最北之家、還有最北的郵局。在離最北的哨所不遠處，可以望見對岸的俄羅斯小村，它是屬俄國阿穆爾州的伊格娜恩依諾村，用 Pomelo 剛殺價買來的望遠鏡，可以看到俄羅斯人在走動。冬天的時候江面冰封，兩岸村民不知是否可以隨意的免簽證出入境？

在最北的郵局買了幾張明信片和郵票，加蓋了郵戳做紀念，然後去派出所領取昨晚被一群武警拿去暫時保管的台胞證 (邊境管理法規？)，補照了幾張地標性建物，便往縣裡移動了，途中全是由松樹和白樺樹組成的大片森林。回到縣裡，順道拜訪西山公園，登上階梯後，可以俯看火災重建後的漠河市區，房屋櫛次鱗比，排列的很整齊，Pomelo 問司機漠河的治安好不好，司機說很好，因為犯了法沒地方跑，四週全是大森林。後來還去了司機的家，跟他的家人閒聊了一會，他女兒說他們家夏天可以做約 3 個月的接送遊客生意，周司機在網路上小有名氣，在網上搜尋漠河旅遊資料，可以找到他的聯絡電話。在送我們到漠河火車站之後，隨即又忙著去接下一批剛抵達的客人了，我倆就在車站附近隨意的閒晃。

由於回程票是託司機代購的，總算買到了臥鋪，讓回哈爾濱的另外 20 個半小時的旅程變得輕鬆了許多。晚間七點半準時開車，再會了，中國的最北，一趟特別的「找北」之行。